• 阮荼霍璟寒阮荼霍璟寒章节

    阮荼的手一顿,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。

    她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,放下碗摸了下沈知言的头:“等咱们的店成为江南最有名的糕纺,娘就带你去。”

    沈知言用力地点点头,眼睛亮晶晶地似是找到了什么方向。

    而阮荼再将目光放在眼前的饭菜上后,便再无胃口。

    数月前,她濒死之时,太医院院判急送来雪莲,才保住她一条命,皇上也看在姐姐的面子上,将库中的两株雪莲都给了她。

    待痊愈后,她放宽了心,也准备离开。

    虽然姐姐舍不得她,但也知道长安有她不愿面对的人。

    阮荼选择了千里之外的江南名城:扬州。

    皇上赐她百两黄金和一处宅子,她都谢绝了,带着从前存着的几百两银票已经足够了。

    她叹了口气,看着一旁吃地一脸幸福的沈知言,眼中多了些许怜爱。

    在泗州城,她看见了沿街乞讨的沈知言。

    那时他骨瘦如柴,蓬头垢面,身上的衣衫都破烂不堪。

    问及才知他父母双亡,自己无依无靠乞讨已经近两年了。

    阮荼心疼不已,将他一并带上,认他做了义子。

    她时常在想,如果她和霍璟寒有孩子,应该也像沈知言这么大了。

    想到霍璟寒,阮荼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刺痛,眸光也渐渐暗了下去。

    或许现在的他和宋映岚……很好吧。

    “娘?”沈知言唤了好几声,不解地看着她,“你怎么不吃啊?”

    阮荼回过神,忙端起碗,笑道:“吃。”

    吃过晚饭,阮荼又教沈知言写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字,见他有些困意了,便让他睡去了。

    阮荼将薄被盖在沈知言肚子上,轻轻抚了抚他有了些肉的小脸。

    “娘……”沈知言嗫嚅着说着梦话,不知是在叫亲娘还是叫阮荼。

    阮荼轻笑着,又想着老这么自己叫他写字读书也不是办法,还是把他送学堂去比较好。

    夜深人静,烛火摇曳。

    阮荼执笔站在桌案前,几欲下笔又不知该写什么。

    她微蹙着眉,纸上又多了几个墨点。

    半月前便已给姐姐寄去一封了,她在宫中多有不便,还是过几日再报平安罢了。

    次日。

    卯时刚过,梦梁阁开了门,外头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。

    两月前这儿突然多了家糕纺,有人买了糕点一尝,味道甚好,一传十十传百,梦梁阁现在倒是有点小名气了。

    沈知言不慌不忙地一边收钱一边打包,老练的不像个不足七岁的孩子。

    正将做好的枣糕端出来的阮荼有些心疼,看来是该招几个伙计了,不然往后沈知言去了学堂,她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。

    梁易匆匆赶来,不想透花糍已经卖光了,他看着正将铜板装进兜儿里的沈知言,问“小兄弟,还有透花糍吗?”

    沈知言抬起头,见是昨儿问有不有长安糕点的人,便道:“我去问问我娘。”

    说着,转身跑进了后院儿。

    不一会儿,他又跑了出来:“娘说做透花糍要一个时辰,您能等吗?”

    梁易闻言,脸一下变得跟苦瓜似的。

    这要等一个时辰,霍璟寒怕是要有脾气了。

    见梁易苦着脸,沈知言笑道:“这儿还有其他的长安小食呢!”

    第十六章 冷清

    被沈知言“忽悠”了几句,梁易买了几块桂花蜜糖糕,揣着就跑走了。

    阮荼走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,吸了一口带着香甜气息的空气,些许的疲惫消散了不少。

    她看了眼梁易匆匆背影,问了句:“就是他要透花糍?”

    沈知言点点头:“是呢,昨儿他来问有不有长安小食。”

    闻言,阮荼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。

    长安,她的故乡,她的姐姐还有她心仪的人都在那儿。

    姐姐有皇上的宠爱,霍璟寒也有宋映岚的陪伴,而她……

    “娘?你怎么了?”沈知言抱着阮荼的腰,亲昵的靠在她身上。

    阮荼低下头,看着他那可爱的小脸,温柔地笑了笑,她还有沈知言啊。

    “没什么。”她爱怜地摸了摸沈知言的脸,拿了一块儿枣糕塞到他嘴里,“客人来了,快去吧。”

    沈知言将露在嘴边半截的枣糕塞进去,鼓着腮帮子点点头跑了过去。

    阮荼也转身进后院继续忙活。

    容府。

    梁易回府时,霍璟寒已经准备出门了,今日他要去巡察扬州的书院。

    “大人,透花糍卖逛了,小弟给您买了桂花蜜糖糕。”梁易将油纸包递给霍璟寒。

    霍璟寒脚步一顿,缓缓回过身看着那油纸包发了愣。

    桂花蜜糖糕,阮荼曾经也给他做过。

    “搁那儿吧,等我回来再吃。”他声音低沉了些许,生硬地挪开眼后走了出去。

    巳初,霍璟寒才至城外的灵桐书院,了解了近几年的学生情况后正准备去府衙,忽然想起来时府中的小厮曾说北城还有间私塾。

    “大人,那私塾不过是一落魄秀才开设的,学生才五六个,都是些……”

    “你先回去吧,我去看看。”

    霍璟寒打算随从的话,听这厮的语气中满是鄙夷,他有些不悦。

    私塾临近扬州城尽头,又在一个巷子里,比容府还要冷清。

    待下了马车后,霍璟寒才掀开车帘,便问到了一阵香甜的气息。

    他眸光一亮,望向那人群中的某处。

    那儿便是梁易说的糕纺了吧。

    霍璟寒的某丝情意好像被勾了出来,他站了半晌,才收回了目光往巷子中去。

    梦梁阁中,阮荼将剩下的糕点小食做完后,将襜衣摘下后对正在看书的沈知言道:“娘出去一趟,你不要乱跑哦。”

    沈知言乖巧地应了声:“知道啦!”

    阮荼这才拿上钱出了铺子。

    她昨天想了一夜,觉着沈知言年纪还小,灵桐书院又太远,还是先就近选个私塾比较好。

    前几日她听隔壁买豆花的林大娘说前边儿巷子里就有个私塾,她今日去看看,仔细斟酌一下再做决定。

    只是不想进了巷口,两个衙役站在院门口。

    阮荼一愣,这是怎么回事?

    一衙役见她往院里瞧,冷道:“府丞大人在内,闲杂人等勿进。”

    闻言,阮荼露出不满的表情,她来前儿没听说这儿有府丞,莫不是新上任的?

    她哼了一声,转身离开了。

    “新官上任就搞这种仗势,怕是个草包。”阮荼嘟囔了两句,倒也庆幸路并不远。

    两炷香后,霍璟寒才出来,他眼底的欣赏还未褪去。

    这儿的先生秦哲长他两岁,博学多闻,谈吐不凡,倒是个人才。

    只是怎的就沦落至此了……

    一阵带着甜糯气息的风吹进巷子,霍璟寒的思绪被打断。

    他总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。

    第十七章 故人不再

    阮荼悻悻回到梦梁阁,沈知言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,放下书问:“娘,你去哪儿了啊?”

    “没去哪儿。”阮荼微微蹙着眉,拿起襜衣去了后院。

    见她好像生气了,沈知言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。

    不过门口忽然站了一个长相俊逸的男子,沈知言立刻丢下书跑过去,热情地招呼:“买糕吗?天南地北的糕点我们这儿都有,或者其他的小食,无论酸甜苦辣,您想要的都能做。”

    霍璟寒一愣,眼前这孩子不及他腰高,嘴倒伶俐。

    他失笑地看着沈知言,想必这就是梁易说的那个伶牙俐齿的孩子了。

    他的目光放在面前摆的整整齐齐的糕点上,花样繁多,颜色各异,每一样都像是精心制作的。

    特别是那桂花蜜糖糕……

    霍璟寒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,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吃阮荼做的东西了。

    沈知言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人盯着桂花蜜糖糕发呆的人。

    他买不买啊?看穿着不像是买不起的人啊。

    沈知言似是想起了什么,转身端了个盘子来,上面还放着几块切成小块儿的桂花蜜糖糕。

    霍璟寒这才回神,这是要让他试吃吗?

    “先生尝尝,您若觉得合口味再买也不迟。”沈知言举着盘子,一脸精明。

    霍璟寒迟疑了一会儿,而后拈起一小块塞进嘴里。

    桂花和蜂蜜香甜混着糯米的松软,其中夹杂着的杏仁让他心底猛地一颤。

    霍璟寒仿佛僵住了一般,阮荼做的桂花蜜糖糕就会掺杏仁屑儿,她说吃起来会压腻。

    他怔怔地抬起头,才发现悬于门旁被风吹着的一块木板,上头刻着“梦梁阁”三字。

    记忆恍然被这三个字拉回了十年前在长安时,他与阮荼经常去的地方……

    沈知言端着盘子,看着霍璟寒又失了神,越觉得他奇怪了。

    没等他问,霍璟寒忽然开了口:“这糕点是谁做的?”

    “自然是我娘了。”沈知言理所当然地回道,顺带还挺起了胸脯,一脸自豪的模样。

    “你娘?”霍璟寒蹙了下眉。

    他记得梦梁阁的老板娘年过四十,育有一子但早夭,现在那老板娘恐怕也已五十多了,何况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扬州。

    霍璟寒看着他,忍不住问:“你娘……叫什么名字?”

    “她……”

    “大人!”

    忽然,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了来,打断了沈知言的话。

    衙役微微喘着气,道:“知府大人叫您赶紧去府衙一趟。”

    霍璟寒应了声,看了眼沈知言,又盯着那“梦梁阁”三字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。

    沈知言看着他们远去,一脸疑惑。

    “知言。”阮荼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,“看什么呢?”

    “娘,刚刚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在这儿发呆。”沈知言道。

    阮荼闻言,眼里满是疑惑。

    “他吃了块桂花蜜糖糕,然后盯着咱们的招牌发呆了。”沈知言指了指一边挂着的牌子。

    阮荼叹了口气,望着略有些刺眼的光,低声道:“想必他是长安人,想起故土了。”

    第十八章 落日余晖

    申时将过,阮荼让沈知言将外头的东西一并收进来后带着他去了秦哲那儿。

    巷子本就冷清,日落西山,人更是少了许多。

    院门口,阮荼摸着沈知言的头,笑道:“秦先生,这便是我的儿子,他叫沈知言。”

    秦哲年岁不过三十,许是因常年过的清贫,倒像是四十岁的模样。

    他看了沈知言一会儿,眼中带着些许赞赏。

    这孩子面相极为聪明,双目清亮,往后必有所作为。

    阮荼给了秦哲一两银子的束修,又让沈知言给他磕了个头,算是正式入学了。

    回去的路上,沈知言抬头看着阮荼:“娘,以后我就在这儿上学吗?”

    “对,知言要听先生的话。”阮荼牵着他的手,看着远处的余晖。

    “嗯!”沈知言认真地点点头。

    他看着阮荼,小小的心种下了一个种子:他要快些长大,要做大官保护娘!

    次日。

    梦梁阁打烊一天,阮荼特地将置办的新衣给沈知言穿上,塞了一个苹果放他兜里。

    “快去吧,晌午回来吃饭。”她拍了拍沈知言的头,将开了一扇门。

    沈知言顺手拿了块儿枣糕,笑嘻嘻地蹿了出去:“我知道啦!”

    阮荼被他的举动逗笑了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    正准备关门时,一小厮模样的人跑了过来,叫住她:“老板老板!”

    阮荼靠在门旁,打量了一下来人:“有事吗?”

    梁易看了眼一旁紧闭的门:“今儿个不做生意了?”

    “今天有事,客官明日再来吧。”阮荼笑道。

    梁易一听,双手一拍大腿:“坏了!”

    见他一脸坏了事儿的表情,阮荼不由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    “我们家大人初来此地上任,不习水土,吃了老板做的糕点可算是好些了。”梁易叹了口气。

    阮荼微微蹙了下眉:“听你口音,你是长安人?”

    昨日沈知言说来买长安小食的人是他?

    梁易抬起头,略微诧异地看着她:“老板也是?”

    阮荼点点头,与千里之外长安同乡,多了几分热情,也忘了他说的他们家大人初上任,忙问:“需要何糕点?”

    梁易愣了一下:“不是说今个儿不做生意了吗?”

    “难得遇同乡。”阮荼笑答。

    而后梁易说要透花糍,阮荼只说须得等一个时辰,得了府上位置说给他送过去。

    梁易给了钱,连声道谢后才离开。

    阮荼估摸着做好透花糍来回还能赶上做午饭,便开了灶。

    容府。

    霍璟寒倚坐在院中,手中拿着玉佩,也不知看了多久。

    他眼尾泛红,紧抿着的唇崩成一条直线,无神的目光似是在回忆着什么。

    梁易悄声地走到跟前儿,叫了好几声,霍璟寒才回过神。

    “老板说一个时辰后给送府上来。”梁易道。

    霍璟寒握着玉佩,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。

    “大人,这老板也是长安人,怪不得能做的那么好。”梁易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称赞。

    霍璟寒眼眸闪了闪:“也是长安人?”

    他顿了顿,莫名问了句:“是何模样?”

    第十九章 悲凉的夜晚

    梁易闻言,心中不免有丝疑惑,大人好端端地问老板模样作甚。

    他回想了一下阮荼的样貌,才道:“是个二十五六的女子,鹅蛋脸……”

    他有些苦恼地挠挠头,他没那么多词儿形容,只说:“是个出挑的美人。”

    梁易的话让霍璟寒不自觉地想起阮荼。

    她也二十有六,模样出挑……

    掌心的玉似是懂了他的心思似的微微发烫着,霍璟寒垂下黯淡的眸子,心尖儿的痛意又一次蔓延开来。

    抽离的疼痛总让他觉着像张府医说的那样,慢慢郁结于心,不断的加大。

    霍璟寒挥了挥手,让梁易下去了。

    一个时辰后。

    阮荼将五包透花糍放进花篮中,挎着就出了门。

    那人说府邸在城中西南角,倒也不远。

    阮荼抄了近路,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。

    只是看到那匾上“容府”两个大字,她愣住了。

    姓容!?

    阮荼眼眸怔了怔,双腿似是生了根挪不动地方。

    心缓缓地收紧,熟悉的疼痛感侵袭而来。

    新上任的大人,长安人,姓容……

    是巧合吗?